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懷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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懷擁

在劍冢的那段時光,是柳成霜人生中最淒慘、也最難忘的時光。

在那裏,影子教會了她一條很重要的道理。

永遠不要為自己的選擇後悔。

柳成霜出招很流暢,瞬息之間已經接連殺死十數只傀儡,腳下源源不斷的怪物們卻悍不畏死,不知恐懼般蜂擁著往柳成霜與溫槐身邊爬,往下看去,一時間竟都是揮舞的胳膊和大腿。

場面膠著之時,溫槐卻猛然間感覺到手腕處一陣燒灼疼痛。他定睛一看,竟是腕處蠱紋在隱約地冒著黑光。

溫槐對這種情況並不陌生,每當南宮梼回到蠱城時,他身體裏的蠱毒總會起反應。

倉皇間溫槐擡頭看去,只見遠處半空中有熟悉的紫黑濃霧層疊而來,宛如黑雲壓境。

“成霜!”他的聲音夾雜在蠱城傀儡們的吼叫聲中,“要沒時間了!”

“他——他回來了!”

這個“他”是誰,不言而喻。

柳成霜有那麽半秒間的回頭與遲疑,可她的動作只是停滯了半秒。

旋即,她驟然提起劍刃,後背脊椎骨處霎那間亮起寸寸白光,順著她脊梁一路延伸向上,好似那處骨骼由盈盈白玉盡數雕琢而成,本不該屬於她的靈力威壓彌散開來。

修仙界人人渴求的天生劍骨,修煉爐鼎的絕佳材料——而今硬生生被用在了打架上。

所過之處,那群傀儡身上的巫蠱受其壓制,動作紛紛遲緩了下來。

柳成霜回頭一把拉住溫槐的手,喘息間低聲道:“走!”

還沒等青年反應過來,她就已然扯著溫槐的手一躍而起,帶著他徑直跳入了下面堪比喪屍圍城大場面的傀儡堆中。

兩人的身影轉瞬間被傀儡堆淹沒,消失不見。

南宮梼趕到蠱城上空時,看到的就是這一幕。

傀儡堆蠕動,似乎那兩個孩子已然被吞噬殆盡,再也不見。

下一秒,白光自湧上來的巫蠱堆中直沖雲霄,硬是炸翻了一片行動遲緩的傀儡。

一只充滿靈力的紙鶴騰空而起,紙翼振動間飛上九霄天外,紙鶴上氣喘籲籲的二人互相倚靠著對方,飛向了東方蓬萊宗的方向。

那道白光盈盈的紙鶴背影漸行漸遠,最後終於成功離開了蠱城境內。

南宮梼:“......”

他負手望著兩個孩子離去的背影,半晌才搖了搖頭:“這也是你謀劃好的吧。”

羋渡應當早就猜到他會前赴荒原觀戰,此刻蠱城內防守薄弱,才會特意派遣柳成霜趁此機會前來。

柳成霜天生劍骨,對巫蠱有壓制作用,修為又相對較低,不會引起太大躁亂。

最關鍵的是,遇到危機柳成霜絕對不會放棄溫槐,一個人逃走。

羋渡掐好了時機,在前線與窮奇纏鬥時,不僅是為了剿除兇獸,更是為了拖延時間。

把南宮梼拖在這裏越久,柳成霜那邊就越是有優勢。

大能之爭瞬息萬變,她自己亦不敢說能爭取到多少機會,甚至這場血戰的勝敗與否也是個問題。為保兩個孩子平安,羋渡把紙鶴留給了柳成霜,以此能保證兩人極速逃跑,平安回歸蓬萊宗。

真是好一盤精彩絕倫的棋,她甚至不惜自己入局充當棋子,硬是斬殺了窮奇又騙過了南宮梼。

唯一沒料到,大概就是天道插手戰局的雷劫,與窮奇予她的半顆天道核心。

不過也沒關系。

畢竟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。

——“幾百年了,修仙界才能出這一個奇人,”南宮梼笑了笑,“倒也是實屬不易。”

“只可惜,天命最終還是在我這裏。”

乘紙鶴飛出蠱城境內後,柳成霜這才稍微松懈了下來。

她知道,尊者交代給她的任務,她總算是成功地完成了。

只是尊者......現在怎麽樣了?

柳成霜斂下心頭紛亂的思緒,先替溫槐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。

兩人並未馬上回到蓬萊宗,中途他們還降到人間的城鎮去買了些藥和補給。

巧合的是,這座城竟然就是柳成霜和溫槐的故鄉之所,十多年間已然物是人非。他們回到這裏時,甚至已經沒有人再認得兩個曾經的孩子。

修仙之途一旦走下去,便與凡人間再無瓜葛,亦再無回轉之餘力。

柳成霜買藥之餘還聽藥房的郎中說起,自己曾經被妖獸屠戮的村莊已經重建起來了。

比以往更大,更熱鬧。再也看不出災禍的痕跡。

溫槐問她想不想再回去看看,柳成霜思忖幾秒,搖了搖頭。

災禍的痕跡會被生生不息的人族抹去,一切都該向前看。

她,她也終究不是那場災禍裏柔弱無依的孤女了。

兩人在城裏整頓休息了一番,這才再度啟程,前赴蓬萊宗。紙鶴飛掠過千山萬水,乘著暮色回到了歸去的仙山。

可柳成霜做夢也沒想到——

此刻的蓬萊宗,亂作一團。

到處都是急匆匆奔跑的弟子與侍從,數不清的飛輦從宗門直上雲霄,暮色中蓬萊宗燈火通明。

就連那天巫蠱族突襲之際,柳成霜也沒見過如此手忙腳亂,神情淒惶的蓬萊宗。

向來仙氣飄飄的、優雅的修仙界第一大宗門,從未慌亂成這個樣子。

就好像,就好像有什麽比天還大的事情在此降臨了。

得知柳成霜帶著溫槐乘暮色歸來,早就有宗主殿麾下的弟子急匆匆過來迎接,連寒暄都顧不得,二話沒說就要帶他們前去宗主殿。

在路上,那弟子言簡意賅地為他們解釋了過去半天所發生的所有情況。

“......天動雷劫,劍冢異狀,幾個時辰前惜傷君的斷劍忽然沖破禁錮,飛往妖族荒原的方向。”

“再然後,整個修仙界都聽見了自蒼穹上傳來的劍鳴,劍境那邊甚至引發了一場雪崩。”

說到這裏,那弟子擡頭望了望不遠處的宗主殿,下意識咽了口唾沫。

“我在殿內從事這麽多年,從來沒見過葉宗主瘋成那樣。”

只聽那弟子繼續道:“葉宗主派出了所有尚在宗內的修士,要求所有人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尊者和謝閣下,就是死了,也得把他們倆屍體拼好了送回來,活要見人死要見屍。”

“有長老看不清形勢,當即站出來反對宗主如此行徑,直接被折斷手腳丟到了審慎司。”

“葉宗主當著所有人面斷他手腳,算是殺雞儆猴,整個宗主殿都能聽見那個長老的慘叫。”

弟子額角滴落一滴冷汗,小聲說:“那時候,宗主眼睛都是紅的,瘋得好嚇人。”

這幾個宗門裏的宗主,當屬葉醇脾氣最好,性子最沈穩。

可真沈穩久了,好像所有人都快忘了,葉醇也是惜傷君門下的親傳弟子之一。

當年惜傷君戰死,是他一人於局勢顛覆間保下了整個蓬萊宗,並將其推上了天下第一宗門的寶座。

萬千權力集於他身,葉宗主才是蓬萊宗最高的獨裁者。

“沒有人再敢去勸宗主,是審慎長老親自去了宗主殿,安撫宗主主持大局,”弟子訥訥道,“蘇長老還說,若是你們倆回來了,便立即去宗主殿報道。此時局勢紛亂,留在外面不安全。”

聽了這話,柳成霜與溫槐對視一眼,心裏都咯噔一下子。

少女遲疑幾秒,小聲問:“尊者......還沒找到嗎?”

“沒有,但大家都希望能快點找到她,”弟子搖了搖頭,“我真不敢想象......要是尊者真就這麽隕落了,修仙界要起多大的動蕩。”

鎮魔尊者失去聯系的第四個時辰,劍境藥宗等宗門都派出了大量修士,搜尋其蹤跡。

在妖族荒原上,他們發現了已經死去多時的窮奇的屍體,還看見了已然失去效力的龐大法陣。

整個妖族荒原面目全非,到處都是雷劫與火焰的痕跡。

就連窮奇的屍身上都滿是焦黑。

顯而易見,這裏到底發生了怎樣的浩劫。

甚至光是殘存於荒原上的威壓,就讓絕大多數普通修士難以靠近,更別提搜尋了。

最後,還是劍尊親臨荒原,才在荒原上空之處,找到了蓬萊宗的飛輦。

飛輦被嚴密的防護包裹著,可即便如此,周身也依舊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破損與傷痕,整體看著破破爛爛,相當慘烈。

不過,風臨深找到他們時,飛輦裏的兩個人都還活著。

謝授衣平靜地坐在榻旁,渾身帶著半透明的漣漪,好似從忘川彼岸歸來的亡魂,他似乎更蒼白瘦削了些,月白色長衫披在他身上,幾乎顯出幾分松垮和寂寥。

他懷裏,抱著羋渡。

羋渡渾身盡數被冰霜覆蓋,雙眼緊閉,一身血汙都被冰雪凝結成碎冰,肩頭幾乎把她整個人劈成兩半的巨大傷痕觸目驚心,難以想象受傷時她究竟承擔了多大的痛苦。

好在,那一身霜雪也硬生生將傷口冰封,止住了淋漓的血液,使其不至於因失血過多而死。

這幾個時辰,是謝授衣擁著她,以體溫阻擋她身上蔓延的冰霜,才使羋渡此刻尚且保持著微弱的呼吸。

惜傷君的斷劍,就躺在他們腳邊,安靜又沈默。

沈默得好像真的就是把沒用的破劍。

看見風臨深臉上一瞬間露出驚愕神情,謝授衣微微掀起眼簾,神色依舊平緩安寧,只是伸手微微在嘴唇上點了點,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
他知道,以風臨深的閱歷,不可能猜不出自己天道的身份。

可謝授衣此刻並不在乎自己身份暴露的事情。

他只是放低了聲音,語氣平和道:“小聲點,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著一會兒。”

“若是醒了,免不了又要靈氣外洩。以阿渡現在的身體狀況,若是靈力繼續逸出,就撐不了多久了。”

接下來是感情線重大突破階段……!

又稱作鐵樹開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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